正月未过,天有异象,北半球临安城,竟然在正月初六凌晨,下起雨来。淅淅沥沥,连点成线,地面原来的积雪,很快皆化成水,涓涓而汇,终入江河。
红龙荧戎衣金甲,手提宝剑,万事俱备,只是……我的虹儿,临走前,母亲定要再看你一眼,留个念想。
尽管小心翼翼,却还是吵醒了你的美梦。我的儿,你很少哭,知书达理,聪明得体,是父亲龙帝最理想的继承人选。有时候,你的表现差点让母亲忘记你还是个孩童。可此时此刻,哭的却如此凶,其实还是个孩子啊,无论外表多么坚强,还只是一个孩子,依旧是我的心肝。
红龙荧重任在身,不敢在耽误,纵有万般不舍,也只得狠下心推开儿子,起身决绝离去。快步下台阶,背后撕心裂肺一声,顿时肝肠寸断,泪眼模糊,却依旧不回头。
你懂得母亲的心,我的儿,你懂。刚才母亲从你双眸中都读出来了,家国使命,我的儿,龙族不用说男子,就是一个女子,也绝不任人宰割,这一身傲骨,就算和离星化成一体,也千秋不老!岚束紧随其后,面色冷峻,手提长槊,昂首挺胸。我已经活了几千年,一死又有何惧?
晦暗天色中,黑中透蓝,红龙荧大步向南门方向走去,心如磐石,坚不可摧。一路上,不断有五色戎衣宫女加入,队伍逐渐壮大,雨丝牵连天地,如同珠帘,绵绵不断绝。
南门下,驻足,金龙犀早早等在那里。遥望远处,三千红颜,软烟罗裳皆做金甲,心中不禁悲戚万分,恨不能自己也跟了去,无诏私开城门,已是死罪,又有什么可牵挂!想到这里,他突然热泪盈眶,上前几步,挥手下令,“开城门!”
巨大门轴缓缓转动,发出沉重声响,金龙犀站在门洞正中央,背对徐徐开启的大门,面朝一众视死如归的红颜,敬佩之情发自肺腑,“盼公主殿下!大捷而归!”说罢单膝跪地,双手抱拳,行个军礼,其余士兵,皆如此。万千言语,到嘴边,只有此一句。
雨声和脚步声交织在一起,地上水花四溅,顷刻,南门大开,红龙荧径直向宫外走去,速度不减。三千龙女,逐一与金龙犀等士兵擦肩而过,再无其他言语。“公主!”金龙犀突然起身,转身追出门去,“带我去吧!”
“我们也去!”守城士兵们再也按捺不住,连深宫中的女儿家都不堪袖手旁观,自己堂堂七尺汉子,如何安心在后方守门?
“父皇需要你们!”红龙荧止步,转身回应,五味陈杂,他们一张张脸,都印在心里,斩钉截铁命令道:“回去吧,龙族的女儿,不是扶风柳!”
“公主!”金龙犀不知不觉,伸手一摸,才发觉脸颊竟然有两行泪,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,他徒劳叫了一声,目睹她们终究远去。
出临安城,至城外二十五里处飞龙坡,雨水已停,风吹雨洗一城花,回首,郊野遍地彼岸花盛开,弯弯花瓣,红彤胜火,大片大片,甚是美丽,却也不是什么好兆头。岚束心一沉,她年纪大了,知道离星有自己的语言,会和它的子孙交流。
“公主,你回去吧,我一个带领她们足够!”说罢,岚束一反常态,开始说教,她害怕,红龙荧变成第二个龙母!
“姑姑,不必多言。”红龙荧双目炯炯有神,眺望远处,双手合十,居于胸前,低声吟唱,“行地无疆!土龙开道,乾宫属金,水火并行,六位有时,木灵乃知,助我驰骋千里,兴!”
岚束见状,深知不可挽回,只得作罢,默默叹口气。天地万物,各有性命,不能强求。红龙荧既已吟唱龙之魔法,索性就拼上一把,生亦何欢,死亦何惧?
“行地无疆!土龙开道,乾宫属金,水火并行,六位有时,木灵乃知,助我驰骋千里,兴!”三千宫女双手合十,虔诚对天祈祷,顿时风卷云涌,闪电撕裂阴沉天空,脚下大地簌簌颤抖,再转眼间,却已经无形无影,五行合并,日行千里,云行雨施,离星相助。
待金龙繇与赤龙楞,穿过漫山遍野的彼岸花,带兵赶到的时候,却已迟,就差一步!今天傍晚时分,她们就会到善见城,如何能追得上?“丫头!都是伯父多嘴!”赤龙楞悔不当初,瘫倒在地,被一旁的徒儿娄至连忙搀扶起来。
想不到在东角宫修德凝道一百多年,却依旧干出这种没头脑的糊涂事儿,真是无颜面对弟弟!此刻,天刚放亮,赤龙伽肯定还不知道,女儿瞒着他,带领三千宫女,要去端烨郸老巢!“哎呀,都怨我,我是老糊涂了,老糊涂了!”
金龙繇看不下去,上前劝慰,“殿下,别自责,公主她,就是这样的心性,如今,我们只能守住阵地,不后退一步,才不枉费她的一片心!”不禁又想到土龙屏那夜“我悲人之自丧者”,更是百感交集,仰天长叹,挥手,“走!”
再说宫里,赤龙伽半夜刚沾枕头,昏昏沉沉眯了一会,天还没亮,就被卫士的通报声吵醒,一骨碌爬起来,披起衣服就向太极殿外走。一边奇怪鬼天气竟然在这个时候下雨,一边问什么事。“禀陛下,巡视长官发现,南门门侯金龙犀无诏私开宫门,已经被禁军扣下,等候发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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