胜败乃兵家常事……这句话,只可以从宽宏大量的帝王口中说出,用来安慰心腹爱将,鼓励他再接再厉,却万万不能成为败军之将自己的借口和托词。没有任何悬念,当军报传到紫宸殿的时候,满朝文武皆鸦雀无声,大气都不敢喘,在这安静可怕的大殿之中,帝座之上,垂垂老者烨郸的愤怒如香炉中的烟雾,笼罩弥散,填满每一寸空间。
谁的身子谁清楚,他知道自己日渐衰弱,已时日无多,所以几乎没有一丁点的耐心可以用来等待任何他想要完成的大业,一切都必须要快!要在他还睁着眼喘着气的时候,得到满意的结果。所有行为,更没有一丝多余的精力去顾及任何人的看法,如果输了,就是无能。“废物!”两个字的余音,绕着横梁,盘旋几圈,终于消散。
大司马春师在下面死死低头,眼皮都不敢多抬,双目盯着鞋尖,噤若寒蝉。他知道自己这回算是惹了大祸。当日海凉郡民乱,帝君烨郸考虑大将军人选,本来是有两个,其一,是烨郸爱子,素来能征善战的肖君,另一个,则是兰太傅兰维元的儿子兰不识,天众之内,兵法韬略无出其右,只是兰不识也是和肖君脾性相投,走动亲近的。秋皇后自然不会放任不理,于是百般和春家上下努力,四方活动,终于说服帝君烨郸,让明君领了大将军斧钺,带甲五万,前去平乱。
此时此刻,再回想南门外大军出征的离奇大风,已经验证了不吉利的预兆,天降怒风,将征讨檄文卷上天的事,在明君溃败的消息传来后,更是火上浇油,夹杂在一起,闹得沸沸扬扬,整个帝都善见城,家喻户晓,人尽皆知。
春师越想越怕,他也是听了族长大鸿胪春冉的话,才站在秋皇后这边,力挺明君出任大将军之职,不想却搞成如今这般模样,实在骑虎难下,自打老脸,倒不如……他小心翼翼抬头,打量前方右丞相白比柒的背影,思忖片刻。如果自己现在直接推荐肖君领兵出战,不就万事大吉?管他秋皇后的太子党和帝君辰妃的爱子肖君党哪个输赢,两边都赌也未尝不可。想到这里,他顾不得细想,立刻壮着胆子,深吸一口气,向外跨出一大步,尽力控制拿捏语气,“陛下,何不请肖君殿下出征,必能一战定乾坤。”
良久,上面的烨郸并未回应,他干瘪脸颊的腮边微微颤抖,盯着下面的春师,一语不发。春师只得一直保持奏事的姿势,端端正正,双臂挺直,举笏板于胸前,冷汗直流。帝君烨郸的视线,仿佛从上而降,就落在自己的发冠上,头颅中央,刹那间犹如千斤压顶,真是煎熬无比。
“杵儿!”烨郸终于唤道,他紧锁的眉头终于略显松弛,方才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。下方身着黑色武将官袍的肖君应声而出,“在。”
“你意如何?”肖君神色自若,简单一句作答,“全凭父皇诏令。”
“好!”毫无征兆,烨郸抓着军报奏本,猛地用力拍打面前桌案,撑着椅子扶手站起,“啪”一声,惊得众臣子顿时心惊肉跳,太子玥君连忙低头缩手,而肖君却纹丝不动,潇洒自立,真是让烨郸越看越爱。
不过,苍老的帝君烨郸突然又想起那个躲在吕城,赔掉五万大军的儿子,心中愤懑又生。“今……褫夺明桐大将军之职,贬为赞军校尉,随军听令。授车骑将军肖杵大将军斧钺,即日点兵排将,率甲十万,前去讨逆,军令如山,不得有误!”
“儿臣领命。”肖君即刻手拂衣袍下摆,拨到一边,单膝跪地,双手抱拳,挺胸昂首,“还请陛下下令,昭兰不识入中军大帐,以充行军主簿。”
“允!”烨郸挥挥手,示意准了。下面肖君谢恩起身,重回队列。一颗心顿时放下一半,有了兰不识,他胜算更多几分,此战务必得胜而成!也好让母妃高兴一些,免得……哎。剑眉一蹙,烦恼事儿又爬上心头,甩也甩不干净,他抬头凝视日益枯槁的烨郸,心中暗想,不知道父皇是否知道自己的秘密,如果知道了……会怎么样对待自己呢?
临近晌午,天空又飘起雪花,纷纷扬扬,骏马翩翩新虎符,肖君一袭黑袍,策马飞奔,带着调兵的虎符和大将军斧钺归府。身后跟着两个心腹校尉,一个怀揣虎符,一个背着斧钺。肖君表情肃穆,心事重重,到了正门口,利落翻身下马,将缰绳交给迎上来的下人,和另两个校尉,径直穿过回廊,向书房走去。
“等等……”肖君伸出右手,止住后边两个下属的步伐,“你们在这里等,不要跟过来。”他看见书房里似乎有个熟悉的人影,莫非是……独身一个快走几步,果然,是冬婵,自己的正妃,顿时表情舒缓开来。
只见冬婵一身淡粉色的衣裙,外罩一白色厚重外袍,整个人站在剑架前,房间里还有酒气,似乎是在……手执白色软布,沾着酒,正仔细擦拭剑身。此情此景,肖君怔了片刻,不想惊动了自己的妻,于是特别放轻脚步声,蹑手蹑脚,想调皮吓唬她。
“殿下,你回来了。”冬婵其实早已发现,抿着嘴,情不自禁转头给他一个温柔的笑容,宛若百合花开。“你拿我的斗雪干什么?莫非是看这雪天,要让我舞剑给你看?”肖君直接坐在书桌上,拎起上面的酒壶,嗅了嗅,眉头一皱,故意说给冬婵听,“怎么用这么好的酒来擦,可是浪费了。”
“不要心疼,擦几下能浪费多少,不是还有很多吗,够你喝的。”冬婵小心翼翼将斗雪剑收进剑鞘,双手捧着,放回剑架子上。转身从肖君手里接过酒壶,拿到耳边,微微晃动,示意真的还有很多。肖君看她认真的模样,终于仰头笑起来,一把揽过她纤细的腰肢,额头顶着额头,“你都知道了,何必逗我开心啊。”
“殿下要出征,我给你擦一擦配剑,怎么算拿你寻开心……”冬婵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,眉眼间忧郁之色蔓延开来,“几时回来啊?”
咫尺之间,肖君盯着冬婵浓密的睫毛,她的双眼如一汪清水,晶莹剔透,却带着几分哀怨,于是安慰道:“很快的,最多春暖花开吧,我就回来了。”肖君故作轻松,想挤出一个笑容给她安心,却又觉得太过刻意。正纠结的时候,冬婵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膀,轻轻呢喃,“平安回来就好。”
第三十一章完
肖君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,他的结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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