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停在一扇宽大的木门之前,秘书轻轻敲了两下,“主教阁下,警官们已经到了。”
门内传来温和而微沉的嗓音,“请他们进来吧。”
秘书打开屋门,颔首退去。一阵暖洋洋的气息从屋内迎面而来,瞬间驱散了陆离和林琳身上的寒意。
书房的面积不算大,布置得却相当合理,橡木书桌和高低错落的书柜恰到好处地排列开,玻璃窗的采光很好,整间屋子呈现出明亮开阔的感觉。墙边有一座壁炉,木柴在炉内燃烧成赤金的颜色。马格尔主教靠坐在壁炉旁边的扶手椅上,身上还披着一件薄毛毯。
“警官们,请原谅我的无礼。”马格尔主教摇头苦笑,“我的身体不算太好,年纪大了以后就很怕冷,揭开这张毛毯就能要了我半条命。请二位警官自行就座吧,那边茶几上的咖啡是我让赫辛格为你们准备的。”
这位老主教大部分的头发都已经变得银白,脸庞上遍布皱纹,如同饱经风霜的老树。他的眼神仍然深沉而智慧,迟缓的动作和反应却已经流露出这个年纪难以避免的衰败腐朽气息。
“没关系,能得到您的帮助我们已经万分感激了。”林琳笑着回答道。
两人在主教对面的沙发上坐下,陆离取过茶壶和杯子给林琳和自己倒了两杯咖啡,无视林琳嫌他不把自己当外人的鄙视眼光,自顾自地喝起来。
“非常感谢您的咖啡,这样的天气,喝上一杯真的很舒服。”陆离笑着赞叹道。
“警官喜欢就好。”马格尔主教笑呵呵道,“那么,我们从哪开始讲起?”
林琳沉吟几秒,道:“就从您认识兰斯.泰勒的时候开始讲起吧。”
马格尔主教点点头,目光沉凝思索了片刻,从记忆深处翻出了他与化名“杰夫.哈德勒”的兰斯第一次见面的场景。
“那是1992年的年初——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,是因为前一年刚好发生了那场世界剧变,大街小巷上的人们都在讨论着那个红色帝国的崩塌。那一年我50岁,是教区的一名神父。”
“二月里的一个礼拜天,我主持了一场晚上七点的弥撒仪式,所有信徒都陆陆续续地离开后,我本来也打算离开教堂,这时候一个男人走了进来。”马格尔主教眼神里带着丝丝感慨,“他就是兰斯,我不知道他后来为什么改名叫杰夫.哈德勒,也许是因为走上了犯罪之路,试图掩人耳目吧。说实话,他是我这么多年以来遇到过命运最坎坷的信徒之一,也是我最愧疚的人。”
“我记得他那天带着一顶大檐帽,光线又有些昏暗,直到他走到跟前我才看清他的脸。愿主宽恕,作为一名神父,我不该对任何一个人的面容产生恐惧或者厌恶,但那时我着实有些被吓到了——兰斯的脸上有着极为严重的烧伤,半张脸都变成了坑洼不平的暗红,我很难想象他承受过什么样的痛苦和折磨。”
年迈的主教沉默了一会儿,才继续道:“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:‘神父,像我这样的人,是被主遗弃的子民么?’”
“当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听——我曾经拥有无比宝贵的机会,那样一个敏感、深沉,因为过去的苦难和外界的眼光饱受折磨的迷途之人,竟然愿意对我敞开心扉。”
马格尔主教叹了口气,“那天他跟我说了很多,他在贫民窟里长大,家庭唯一的收入来源是他母亲日复一日地接揽繁重的杂活,洗碗、送货、垃圾回收......而他的父亲是一个赌徒、酒鬼、瘾君子,发泄生活不如意的方式就是殴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。”
“说实话,即使是文明的现代社会,这样的悲剧也屡见不鲜,但兰斯的经历显然比大多数人更加痛苦。12岁时,他的父亲在醉酒和嗑药之后,毫无征兆地把他的脸按进了取暖的火盆!”
老主教的脸因为愤怒而显得通红,“我简直无法想象人类怎能犯下如此恶劣的罪行。那是他家里唯一取暖的工具,当时一家三口正围在火盆旁瑟瑟发抖。他母亲惊呼着跳起来阻止他父亲的暴行,却被他父亲随手抓起的板凳打折了一条腿。”
“从那以后,他的母亲很难承受重体力劳动,他的家庭状况变得更加困难。此后三十多年间,兰斯的命运一步步朝深渊滑落。他的父母先后去世,而他却因为缺乏文化知识,以及脸上的烧伤带来的偏见穷愁潦倒。”
“兰斯不比我年轻多少,见到我的时候,他已经是个快五十岁的老男人了。那时他已经饿了两天,正准备用自杀的方式结束他悲惨的人生。”老人摘下眼镜,用胸口的毛毯擦了擦眼角,叹息道:“感谢主,让那时的我不像现在这样老而无用,我用尽了自己的所有言辞,阻止了他轻生的想法。”
“我让他暂时住在我的家里,在他的健康状况逐渐好转后,我们一起去过几家孤儿院和盲人学校。孩子们一开始很怕他,但在我们带去了几次糖果,并且给他们朗读了很多次故事书后,欢声笑语很快包围了他。至于盲人们,在兰斯的探望和帮助下,甚至以更快的速度接纳了他,把他当成了他们的好朋友。”
“也许是因为自身有过悲惨的经历,兰斯的心思非常细腻,而且能够轻而易举地和那些同样蒙受不幸的人们共情。我能感受到,他发自内心地爱护那些盲人朋友和孩子们。看着他昏暗灰败的眼神里渐渐有了光彩,似乎找到了人生新的意义,我的内心也充满了成就感。”
“呵,”老主教摇头笑笑,“警官们觉得我的做法对吗?”
“非常巧妙,令人尊敬。”林琳还沉浸在故事中没回过神来,陆离开口说道,“孩子和盲人是那时最容易接纳他的群体,您让他收获了被尊重、被喜欢、被需要的感觉,而这是对一个感觉自己被世界遗弃的人最宝贵的东西吧?”
“您说得对,我正在试图为他构建一种新的可能,一种新的希望,假如一切顺利的话,他会从周围的人和事身上获取蜕变的力量,走上一条带给他人温暖,再用他人反馈的温暖反哺自身的救赎之路......”老人深深一叹,“假如没有那场意外的话,一切本该是这个样子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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